初中换了3个学校,好几门功课的成绩是个位数,应该算是个典型“学渣”;复读一年,高考能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,被封为学校“第一才子”——把这种人称为“学霸”,也名副其实。 这是张嘉佳,“学渣与学霸,两种状态螺旋式交替出现的人生”。 人生那么多坐标,学习只是其中之一。换个角度看,他是微博上“最会讲故事的人”。2013年,张嘉佳开始在微博上发“睡前故事”,故事里痴情的管春、骆驼、毛毛、胡言……打动了太多人,这一系列微博转发量高达200万次,阅读量超过4亿。 最近,他出版的《从你的全世界路过》广受追捧,销量突破200万册,作品《摆渡人》即将改编为同名电影,由著名电影导演王家卫执导。 这个“会讲故事的人”笔下流淌的,大多是青春里那些最灿烂的记忆。 童年一定要属于农村 1980年,张嘉佳出生在江苏省南通市的姜灶乡。 这个苏北小镇靠海,当地方言喊作“姜灶港”。就像他在《请带一包葡萄干》里描述的那样:一条马路横穿镇子,以小学和市集为中心,扩散着为数不多的街道,衔接起一片片田野。田野的深处有条运河,狭窄的小舟,陈旧的渔船,还有不那么大的货轮,甲板和船篷里居住着水上人家。电线划分天空,麻雀扑棱棱飞过,全世界蓝得脆生生。 这是张嘉佳心中的童话世界。 稻田,河流,村庄的炊烟,金灿灿的油菜花;抓知了,摸田螺,偷鸭子,率领300条草狗在马路冲锋;疯子,神棍,村长,叫卖的货郎,赶集的大婶,赤脚被拿着刀的老婆追过一条街的大叔……在张嘉佳看来,“童年一定要属于农村”。 这个小镇少年觉得,最美丽的是夏天。不比现在的烤箱模式——全人类塞进锡纸高温烹饪,大家死去活来,什么乐趣都没有。那时候的夏天,白昼有运河的风,入夜有飞舞的萤火虫。 到黄昏,家里把饭桌搬出来,在门口庭院一边纳凉一边吃饭。吃过饭,大人擦干净桌子,小孩就赤膊爬上去,躺在八仙桌上冰凉冰凉的。仰望夜空,漫天星星感觉会坠落,银光闪闪,看着看着就旋转起来,包裹住了自己。 这些画面,被张嘉佳印在心里,写成文字,告诉别人。每一次说起,细节都还是鲜活的。 张嘉佳一家人在这个小镇是知名人物。 张嘉佳的中学老师苏牛一至今还记得,他“两三岁时便开始读书。一有空,母亲捧一本书,父亲拿一本杂志,他捧一本书,各自神游各自的世界,是小镇上的美谈”。 张嘉佳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,两岁时,一次妈妈没事在卡片上写了个“米”字让他认,第二天竟然还认识。于是妈妈每天教张嘉佳认一个字,这样认了200多个字。3岁时,他就自己拿家里的书看了,“大家都很震惊”。 上了小学,张嘉佳“作文严重开窍”,还写起了章回小说。写完一章就全班传阅,老师和同学一起催他写下一章。不过张嘉佳一直都是“完全看心情”的状态,很多小说都没有结局。 学渣与学霸两种状态螺旋式交替出现 整个少年时代,张嘉佳最爱做的事就是看武侠书,他觉得从武侠小说中可以获取精神力量,可以空中转折,可以跳崖不死,可以同生共死地谈情说爱。除此,就是打游戏,踢球,谈不靠谱的恋爱。或者讲求“威信”,成为某个小帮派的“帮主”,带十几个人出去晃。 “初一我把时间都荒废在踢足球上了。小山家开饭馆,他没有读下去,彻底当了社会混混儿。他约我打台球。镇里仅仅一家台球室,台球室仅一张球台。我穿着球衣,他穿着人造革皮衣,跑到台球室,几个初中生打得正欢……”张嘉佳说,他小说里的这些场景,就是当时真实的自己。 张嘉佳的初一、初二等于没怎么上学。妈妈把他从姜灶中学转到金乐初中,他还是不好好学,于是又转回到姜灶中学。妈妈是这个学校的副校长,她把张嘉佳安排在直对着窗户的位置,严加看守。 “我刚过去的时候,英语老师感慨说,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学生,都初三了,26个英文字母还认不齐。”张嘉佳说起这些,带着笑意。 语文教师苏牛一从这里接手,教了张嘉佳3个学期。他在《我的学生张嘉佳》里描述该生,“白净脸,目光炯炯,眉眼间驻着灵性,一脸阅尽红尘气度”,上课的时候“分身有术,耳朵听课,眼睛阅读”,作文尤其擅长,“文字如流水一般,绝无涂改,标点与修辞叫你惊讶,语不惊人死不休”,“我试探过突袭式地提问,他也总能不假思索对答如流。为了避免其他同学自卑,我不让他先回答,留些难题给他”。 遇到这么个学生,老师们也活泛起来。 张嘉佳爱武侠,他的物理老师是张嘉佳的“侠义同道”,也是象棋朋友;张嘉佳不踢足球就脚痒,苏牛一牵头成立班级足球队,节假日“南征北战,威震通州西南”。张嘉佳曾作一首七言长诗,描写一场精彩的足球赛,苏牛一“惊呆了”,“同事阅读后无不跷起大拇指,叹为观止”。张嘉佳说,“其实80%的老师看见我这样的学生,愿意在体制里搞一点特殊,因材施教。” “我用顺其自然的理念,迎合了一颗年少轻狂的心灵。”苏牛一庆幸,自己没有让他多写作业,而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。到了中考,满分130分的语文,张嘉佳考了123分,在全县1.6万多名学生中是第一名。 正如张嘉佳对中国青年报记者总结的那样,从应试教育的维度看,自己是学渣,也是学霸。 初中的最后半个学期,张嘉佳迎头赶上,考取了当地最好的高中。到了高中,他又成了“学渣”:高一地理只考了6分,政治和历史两门课对他来说是“巨大的困难”,只能改上理科班。 1998年第一次高考,张嘉佳化学考试的答题卡没填涂准考证号,这一科没有成绩,总分只能上二本。次年他复读,啃完厚厚几大本“题典”,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——南京大学信息工程系。 在南大,他被称为“第一才子”,自创社团,排演话剧,是不折不扣的“风云人物”。到毕业的时候,英语四级、计算机二级都没过,连学士学位也没拿到…… 以前他觉得高考是“神经病”,“一群傻子折磨另外一群傻子”。回过头看,他觉得人生经历的这一切都可以看作一种磨练,“回忆起来,你只觉得苦,可难道人生都不能吃点苦吗?一点苦都吃不了,那还混什么?” 我只是一个恰好具备写作才能的普通人 青春有更多滋味,给张嘉佳的记忆编织出另一条线索。 他记得还是高二的时候,学校的晚自习结束得很晚,他带几个同学翻墙出去打台球。有次保安抓到他们,一个室友死死抱住保安,大喊“张嘉佳你快走!”小伙伴们回忆起来,都有种热血的感动。 但也有同学在一旁冷冷地说,“如果老师知道你也在里面,肯定说我们不止是打台球那么简单。”——小镇上有比打台球更“坏”的事情,比如舞厅,跳“快三慢四”。 他的故事里有这样的小镇和主角,比如《青春里神一样的少年》的小山,“那些如流星般划过我生命的少年,有的黯然颓落,有的光芒万丈,从这里依次登场”。 张嘉佳复读那一年,是寂寞的一年,也是成为“文艺青年”的开端。复读的环境中没有相熟的朋友,每天靠很多信件往来,“老师”都恨不得没收那些信”。 复读时,学校教师楼边上有一栋两层小土房,楼上住着他,楼下住的是退休老校长;有人推开门,给他送早饭;他常常考得蛮好,“我考第二,校花考第一”;和校花之间,有种朦朦胧胧的美好情感;最后,他考上南京大学,而校花远在天津大学。 这些,他又写进了《初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》里。 青春和爱,是这个80后作家笔下最常见的主题。去年7月,他开始在微博上发“睡前故事”,许多80后、90后不读他的“睡前故事”就睡不着觉。去年11月,这些故事结集成书《从你的全世界路过》,书中收录了33个故事,而今,书中的五篇故事已成功售出影视改编权。这本书上架当天,当当网和亚马逊相继断货。 人们觉得他不一般,是“才子”,而在他看来,自己只是一个恰好具备写作才能的普通人。 他讲的故事,是这一代人或许都多少经历过的青春和爱。 “可能学习成绩一般,还被留堂过。可能恋爱经历一般,还被劈腿过。可能工作职位一般,还被咆哮过。可能身材长相一般,还被忽略过。就因为还活着,按自己方式活着,能哭能笑能吃能睡能玩命,所以,我们不是末等生,我们是一等兵。”他写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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